專科與全科

曾於2008年11月21日刊登於信報副刊 - 香港家庭醫學學院顏寶倫醫生

近期在持續進修時，認識到一群經驗豐富、滿有熱誠的社工朋友。有一次在閒談間，講起看醫生的體驗。其中一位社工朋友滿臉疑惑地向我問道：「到底什麼是家庭醫學呢？那算不算一個專科呢？」

席間一位家庭醫生回答道：「現代醫學的發展，是向着專門化的方向走。各專科的研究和臨牀服務都是愈來愈專門，以求在其範疇內找出對病人最有益的成果。由於各專科集中去處理專科內的事情，自不能兼顧病者其他的問題。當一個病人患上了多種不同的病患時，往往會由數個專科分別覆診和跟進。但各專科與專科之間交流的機會相對少了，彼此的認識自然亦不甚多。家庭醫學則融會貫通各個專科，家庭醫生便是病者的統籌人，協調病人在現今複雜的醫療系統中，找出一條最合適的道路。」

我則補充說：「家庭醫生永遠將病者視為一個完整的人，有其身體、心理、家庭、社交及靈性的部分，而每個人都有着與別不同的健康和疾病理念。家庭醫生面對病者時，會將全部因素一併考慮，並為病者找出最適合的解決方法。」

上述便是家庭醫學中的重要概念：協調者 (Coordinator) 的角色和全面的照顧 (Comprehensive Care) ，再加多一個C字：Continuity (持續)，還有三個P字：Primary (基層) 、 Patient-centred (以病人為中心) 和 Preventive (預防) 。這也許可解答了社工朋友的首個問題。

至於第二個問題，家庭醫學是個怎樣的專科呢？那也許需要一些咬文嚼字來解答。

在英國和英聯邦地區，General Practice 便是家庭醫學的相應稱謂。General這個字，可以有「普通、一般」略帶眨義之意思，亦可有「全面、全體」之意。我們通常稱 General Practice 為「全科」。至於 General 一字的反義，便是Special 了。那麼，「專科」(Specialty) 又是否和「全科」相反呢？「全科」又何「專」之有呢？

家庭醫學/全科最專門之處，就是在於它的全面、廣泛，這亦是家庭醫學/全科在眾多專科中最為與別不同的地方。

專科醫生在考取了專科學院的院士資格後，在進一步培訓時，通常都會選擇更加專門的 Subspecialty 來深造。因為 Subspecialty 的要求更為嚴格，專科醫生必須投入更多的精力去深入鑽研。和其他專科醫生相比，家庭醫生自然比不上他們在個別項目中專門。相反地，在社區服務的家庭醫生卻盡量以最廣闊的視野全面地去看病人。在病者的問題並未完全清楚顯現時，考慮為何此病人在此時此地出現此問題，便更能掌握到其關鍵之處，進而更準確地斷症。

例如剛看過一位老婆婆，因為血壓在近期突然上升而被家人送到醫院留醫，在醫院裏不停轉換降血壓藥，血壓變成大起大落，更被藥物的副作用弄出更多的問題和不適。後來仔細查問婆婆的疾病史及回顧其病歷，發覺原來婆婆在入院前一周曾經無意地發現頸部有顆淋巴核，卻被周圍的人恐嚇她那可能會是「淋巴癌」。婆婆就像突然被判死刑，心亂如麻，血壓自是波動不已；加上家人過分地關注其血壓上升，叫婆婆更增多了一份對中風的恐懼，血壓更亂上加亂。

替婆婆解釋清楚問題，道出其焦慮和想法時，婆婆馬上如釋重負。於是轉介婆婆到耳鼻喉科醫生處檢查其淋巴核，並重新調較其降血壓藥。及後覆診跟進，發現其淋巴核實屬良性，血壓亦穩定下來了。

在理想的情況下，家庭醫生與專科醫生實在可以互相補足，彼此支援。在處理嚴重病患時，專科醫生可作為家庭醫生在斷症、化驗調查及治療方法上的後盾。家庭醫生則負責處理各式各樣常見的疾病，肩擔起照顧病者「身心家社靈」的責任，協調病者選擇合適的醫療及社區支援，並有系統地、持續地做好預防疾病的工作。

要真正在本地實踐家庭醫學的理念，仍有漫長的路要走。對病者而言，若發現其相熟的醫生具備以上的特質，便找到你的家庭醫生了。